祖母粘人的陪伴

　　又逢中秋，举国团圆之日，街头巷尾无不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尤其国庆与中秋双节并重，为整日忙碌的人们营造了一种舒适恬淡的生活氛围，购物的购物，度假的度假，人们欢天喜地畅游于这节日的快乐中，心意盎然，乐不思返。

　　而与这样的喜庆气氛相比，我倒是更加怀念儿时的中秋节。秋高气爽的夜晚，银盘高悬于空中，偶尔可以望见闪烁耀眼的小星星，眨着俏皮的眼睛，与夜空私语，与大地对话，那又是何等的惬意与恬淡呢！

　　记得小时候每当中秋节来临之际，祖母都会于这静谧的时光中提前准备好一切吃食。甚至提前几天的时间，就开始忙碌起来，那种感觉就和过新年一般温暖。和面，发酵，做一种叫做“面鱼儿”的面食，祖母手巧，在她手里总会以最短的时间出现一个又一个精致美好的图案，什么“五谷丰登”，又什么“富贵有余”，“青莲送子”而记忆最深的要属一种叫作“相思鱼”的图案，两条精美的鱼儿弯曲着身子，头挨着头，尾连着尾，静静在相拥在一起。第一次看到它们，我便惊喜得不得了，伸出小手摸了摸，然后在祖母嗔怪的眼神里，缩回手，灰遛遛地跑掉了。

　　当祖母这些精美的手艺，被他一一做好，烹制成熟食，摆在餐桌上的时候，我总是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舍不得吃，最后在祖母和母亲的一再说笑声中，才很为难又舍不得般地吃掉一个，然后又会留恋好一阵子，想起来便会围在祖母身边，问这问那，更可爱的是，居然告诉祖母：“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和您学做面鱼儿。”每每那时候，那份天真和可爱相，常常会惹得祖母忙不迭地笑着点头应吮。然而随着流年的岁月一天天地远走，我把记忆里最开心最天真的美好时光，抛到了脑后，直到长大成人后，也没能学会祖母的手艺。

　　原本祖母是个小家碧玉般的女子，我想象得出她年轻时的样子，一定是个美人坯子，弯月似的眉，清泉般明澈的眸眼，浓长的睫毛，白皙的皮肤，虽然这一切只是我的想象，但我想应该与她的本相挨着边儿的，因为大姑妈很漂亮，而记忆里祖母常常说大姑妈象极了她。

　　祖母为待嫁女儿时，家境殷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我从没想过，就是这样的祖母嫁到夫家做起家务来竟也会得心应手，来去自如。看来对于家庭，对于亲人有着浓重爱意的人，那份潜力是不可估量的，只要付出便会倾尽所有，而祖母便是这样的人。

　　中秋之夜，宁静且美好，天高云淡，月凉如水，时光静静流淌于这秋意渐浓的夜晚，为这美好的节日平添了一份详和而喜悦的气氛。

　　吃过晚上后，月儿初上之际，祖母便会从屋里搬出一张老式的“八仙桌”摆放在院子里最显眼的位置，与天空的月儿遥遥相望。然后用洗静的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在确信干净后才放心地走进里屋，把事先摆放好的月饼，面鱼儿，口含糖，西瓜，一盘盘地端到“八仙桌”上，一一放好。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祖母摆好的四盘点心糖果，总是不偏不倚地沐浴在月亮的清辉之下，于静谧的夜晚幻化成一幅浓重的水墨画，静静地独立于院中的“八仙桌”上，让人垂涎欲滴，美不胜收，却又轻易不敢碰触。

　　然后祖母会搬来几把小椅子，与我们围坐在“八仙桌”旁，为我们讲古老的传说，天上的嫦娥，和她怀里的玉兔。讲她为什么在月圆之夜赏月，供月，记得祖母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是望向天空的，与明亮的月儿遥遥相望。

　　秋天的夜晚，凉意渐浓，祖母便会为我们准备好衣物，披在身上，但是由于白天顽皮得乏了，弟妹们也坐不了多久，便相继进里屋睡觉去了，最后只剩大一点儿的我和祖母两个人，而我多半是靠在祖母怀里听她的故事，听耳畔的风声，听晚秋的蛙鸣，在不知不觉中坠入梦乡的，然后祖母会小心翼翼地抱我到屋里去，再转回身去收拾院里的物品，熄灯休息。直到多年以后，美丽心情，这温润详和的画面还一直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片刻也不曾远离过。

　　记忆里祖母还会酿制得野生葡萄酒的手艺，她通常会在过节之前从市场买回几十斤野生葡萄，然后一一摘掉，洗静，在面按上铺好蒸布，洒上野生葡萄粒。洗静后的葡萄籽粒幽绿，饱满，用较短的时间把水控掉后，被祖母盛在大盆里，再晾一晾。然后祖母会把事先准备好的大桶洗刷干净，在桶底洒上白糖，再把饱满的葡萄籽粒一层层地洒在桶底，最后封好桶口，发酵，等待葡萄酒的诞生。

　　祖母在制作的过程中，总是对身旁的我说：“简单着呢，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就好了。”但是在我看来，那是个繁琐又无味的过程，不清楚祖母怎么会做得那么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祖母所说，用不了多久葡萄酒便发酵好了，但是祖母却不许我们喝，只允小口地尝，说是等到过节再喝，酒越沉越耐品，我当然不明白祖母的心思，也只得在不满与不愿的情况下随了祖母的心愿了。

　　于是在天真的童年里，总是会盼望着过节，因为只有过节，才能够大口地品尝祖母做的吃食，当然也包括那越沉越耐品的葡萄酒。或许人只有在盼望的日子里，才会感觉到生活滋味吧，我的童年便是在祖母的应允声中慢慢地盼走了，也慢慢地把自己盼大了，而与此同时，祖母也在我的期盼中一点点地衰老了，就如祖母所说的一样：“不能盼着孩子长大，孩子长大了我就老了，真是经不住一辈又一辈的轮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