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陶诗的字里行间(2)
透过陶诗的字里行间,我们隐约能够略窥陶渊明心中的理想社会:河宴海清,歌舞升平。人与人之间没有欺压伤害,国和国之间也没有冲突纷争。其可以是黄老思想“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鸿蒙初辟,也可以是太平天国“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满”的大同世界。很显然,这些天马行空的痴心妄想,与当时的社会大背景是格格不入的。在一个战乱频仍的动荡时代,一个心智高洁的旷世奇人,大约可有两种选择:要么入则为王侯卿士,要么出则作山野隐者。因此,当前一条路对陶渊明大门紧闭时,实际上,他有且只有一条路走。他不是没有选择,他是别无选择。
起初,靠着亲朋的周济和作物的收成,陶渊明的隐逸生活,似乎过得勉强还算可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他还能于劳作的空余里,抽出些时间来,随心的写写画画。一本本薄薄的诗集,便也因此而相继问世。“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虽说不能每天都是大鱼大肉,但最基本的生活资料,起码有了着落。然而,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毕竟无法与山野村夫的任劳任怨相提并论。没过多少时日,诗人正常的衣食起居就已明显有些捉肘见襟了。先是间发的断炊,继而连日的挨饿。“夏日常抱饥,寒夜无被眠”终于,一场意外的火灾,夺去了他全部的家当。诗人无以为继的于贫病交困中,草草的结束了自己凄凉的晚景。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魏晋风骨,在陶渊明的身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和升华。这种超越生存本能的困境,铸就了一种无与伦比的人格力量。它可以让人忘怀得失,不计生死,也能使人奋发向上,绰约激励。以魏晋为中心的这种人格力量,前有不食周栗的伯夷叔齐,后继不媚权贵的太白诗仙。三股源泉,齐头并发,给人一种势无可挡,所向披靡的心灵震撼。
作为魏晋文学举足轻重的代表人物,陶渊明的贡献,不只在于其开创了一个诗歌流派,更在于它真正的发现了自己。他的诗歌由古人润色鸿业的华丽辞藻,转化为了表达自我的精神载体。以陶渊明为首的魏晋士人们,可贵正可贵在此一处。从这一时期开始的文人阶层们,不再单纯的只是国家机器的政治工具,而是切实的成为了独立存在的生命个体。由对政权的依附,到对自身的关注,这既是弥足珍贵的一步,又是荆棘丛生的一步。一着不慎,则有性命堪虞。即使侥幸迈过,也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历史上并不稀少诸如此类的实例。不可一世的阮籍,终日只能穷途歌哭;目空一切的嵇康,也是搭上了身家性命。纵览上下千年,可以不无夸张的断言,也只有魏晋的士人们,才敢明目张胆的迈出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沉重一步。历史选择了这个群体来完成如此险象环生的惊天一跃,不能不说其有先见之明。
陶渊明的诗歌精神和人格理想,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后世文人。这其中,有“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的李太白;有“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沾襟”的杜工部;也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人物”的苏东坡。这些光照千古的诗词大家们,为中国文学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生命与活力。他们如同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巍峨高峰,支撑起炎黄民族的精神脊梁。而由此,我们便也可以做出如是的定论:正是因了陶渊明的这把星星之火,方才造就了后世诗词的燎原之势。
一处赤壁,成全了苏东坡;一壶浊酒,成全了李太白;一朝魏晋,成全了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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