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
“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这是唐时孟浩然《大堤行》诗中所吟的句子。而今年春来迟,时已近“五一”,各种春花才逐渐开放,有些高寒地方的花开得还要晚些,譬如我们青岛文学杂志社所在的信号山路25号,院里那棵被大家叫做“紫玉兰”的树,直到现在才吐露花一蕾,像少女不高兴了拧着的小嘴儿,不肯开怀畅笑。那是一个春花满盈的小院,除了紫玉兰,还有迎春花、丁香花、樱花、海棠花、碧桃花……在春风轻轻的抚触中次第开放——不,她们次第开放在往昔的岁月里,仿如营造百花齐放的文艺氛围。后来却大都被割掉了,甚至那些常青的竹子,仅留有那棵紫玉兰在“一花独放”——呜呼,生活在别处,作家编辑们便只好携了行囊,车马劳顿去远方,春天在那里召唤。
外出春游,应该叫做踏青。也叫探春,寻春。清明时节,春回大地陽气上升,是生命活力与欲|望勃一发的时节。我们的祖先从先秦时便在这个时候祭扫先人的墓地,做“思时之敬”,同时举行一些充满活力的郊外活动。清代的纪晓岚有“我尝清明上冢,见游女蹋青”之说;杜甫有“三月三日天地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句子,都状写了女子春游的情态,也就是说在春天追思先人的同时,有期待生命与大自然中的花草一起生长的愿望。我们知道,古时候的女子是被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则不同,不仅允许她们外出春游,而且允许她们参与各种活动,譬如荡秋千、放风筝等等。若干男一女青年的“好事”便是在这个时候促成的。
时至今日,城市的水泥森林比雨后的春笋生长得还要快,且不论季节,尤其是空调与集中供暖所创造的“第五季”,压缩了四时节令,大家可以不知桑麻,可以不事春耕秋收,如果连四时中的花季也屏一蔽掉了,那就真如白居易所言:“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了,心情,生命的意义又在何处?
生活在别处,还是要背起行囊去远方,春天在那里召唤。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前日去青州的云门山,仅海拔400米的山头,被风雨侵蚀洞穿了一个石洞,被称之为“云门”,而因这个云中之门成就了云门山。想来此门所历经的风雨岁月,与青州古老的文化历史一样令人景仰。这是大自然的魅力,人仅仅是大自然中的一分子,我们是携带着如青州五千年的文化积淀一路走来的,而风雨岁月又赋予了我们的生命以什么呢?几千年甚至几万年过去了,多少英雄豪杰都淹没在茫茫大地中,而云门依然,而云门山依旧,作为中华文明的传人,我们难道连敬畏都不能留存么?
哦,生活在别处,春天在那里召唤,背起行囊走天涯……
与大自然的造化,与中华五千年的文化相比,现代城市才有几天的历史?如果连这点风雨岁月的痕迹都不愿留存,都要推倒重建,都要割掉的话,就是拿自己的生命都不当事儿了,除了物欲我们还能敬畏什么?
呜呼,背起行囊走出去吧,生活在别处。
生命离不开春天,城市里至少留一点让春天报信的地方,让人们知道春天来了,是可以出去走走的时候了,在那里有我们的另一种生活……
苏东坡诗曰:“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如果说人们被物欲所挤占,俗得无奈的话,那么信号山路25号小院里的竹子被割掉,不仅是俗士所为,更是对生命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