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热爱的土地
三月天里,下起了冰雹,梦与醒的交界处,我分不清她是下在现实里还是下在虚幻中。早起推窗,冷气似也冷了,迫不及待,一股脑扑进来,撞了个满面。抬头望天,天色阴沉,谁给云涂成灰色?居心难良。
友人打来电话,告我说:南方骤降大雪,北方可还好?我看看窗外,说:还好。遂原谅了冰雹,可怜起她们跌到地上,粉身碎骨,香消玉殒,只落了一地晶莹,美是美,却又与她何关。
关了窗坐下来,友人已谈到正题。他遇到一个女孩,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爱她,她爱他,他却并不敢下决心结婚。因为她得着病,这病虽不是绝症,却无法治愈,可能会影响生育,”生活”里一个不小心,严重起来也可能会要了命。他想要照顾她,却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我很理解,爱得越深,越怕失去,是决然放弃沉闷的苦情?还是毅然挑起生命的重担?我独坐着,陷入沉思。电话那头问:在听吗?我连忙回应:在呢。思虑良久,我劝他:放弃吧。他沉默半晌,说:已经谈了两年了,如何是说放就能放的,且我弃了她,她又哪里去找另一个呢?谁会真心要她呢?一连串的反问让我无话可说,我若是那女孩,内心必定是每天祈祷着不要分开的。但想象着朋友以后囿于疾病与心痛,我也受着煎熬。这次聊天终于无果,最后他说:我再想想吧。
到了中午,冰雹化作细雨,下得雾气朦胧,屋外有树,雨撞着枝叶,劈劈啪啪作响,混乱不堪,像极了我的思绪。
这样的年纪极是尴尬,力有未逮,心还不甘,不能直面生活,接受生活。恰似江海交接,彼此冲击着,吞噬着,一边是过往,一边是浩瀚,不得融合。如今工作忙碌,静下来却总觉一无所有,不单是物质,更重要的是内心,空落落的,所有的经历被时间刷去,并未给我留下什么,只依稀记得一次次选择一次次心痛后,所有面具坠地,而我已不愿再拾起。
喜欢阳光就要受着它的炙烤,喜欢细雨就要耐住那份凉意。天色向晚,回家的路有两条,一条车水马龙,灯火炫目,热闹却有些拥堵。一条曲曲折折,道窄巷深,光线黯淡,两条路长度相仿。初时,我走第一条,享受喧嚣中的一份宁静。现在,我走第二条,享受宁静中的一份喧嚣。
一路走来,更是心的旅行,有始有终,有光明,有黑暗。
家中必备酒与茶,有肉时饮酒,无肉时品茶,饮酒有浅盅,品茶有竹杯,有时也常酒茶共饮,各有一份清香,再不去纠结。饮到酣处,或侧卧,或平躺,或大笑,或静思,烦恼忧愁来访,我轻轻推开它们:夜深人静,时间是我的,你们且去,明日白天再作畅谈。开始时它们不听,直缠着不走,后来看我渐渐终于不作理睬,方知日落至睡前,我只是我,只得悻悻而去。它们走后,我摆好酒水,掩上心扉,世界便都是我的了。
两三点灯光逝去后,夜深了。望一眼窗外,浮华褪去,城市回到本真,依然是令人热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