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2)

以前，张久久想都不敢想那种离别的场景。她只要一想到，突然间这个重要的人杳无音讯，就会觉得自己也连带着被推入无底深渊，什么鸟语花香、桃红柳绿，都与自己的生活毫无关系了。

可现实是，不管你接受不接受，都要面对离别这个人生的重大课题。

张久久第一次面对离别，是在小时候同学奶奶的葬礼上，当那位老太太被放在铺满稻草的木板床上，美丽心情，盖上大红色绸缎被子的时候，院子里站的所有人扑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上，像商量好了似得一齐哭喊着，张久久被这种场景吓得突然呆住了。接着，她又被人们的哭声喊声拉回现实世界，她在想，死到底是去哪里呢？会骑着白马上天堂吗？西游记里不是都演了，在天空中的确有个主宰人间万物的天堂，里面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还有各路神仙。老奶奶会变成哪一位仙女呢？既然是去天堂，怎么大家还哭成这样？

直到奶奶离开，她才知道，即使奶奶是去天堂，你也会哭。这跟去哪里没有关系，这是舍不得，不想散的问题。这一世的缘分算是彻底尽了。

张久久还记得那一日，看着奶奶眼睛闭着，化了妆脸色红润，头发梳得整齐，安详地躺在那块周围铺满鲜花的木板上，可这木板被厚实的透明玻璃隔挡着，把她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怼了回去，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不会再哭，可哪里由得了人，一想到以后未知的世界，万水千山都要由奶奶这双小脚自己走遍，她的眼泪就涌出来，她学不会又哭又说的本事，可在心里说了无数次，奶奶别走，别走，奶奶走好，走好。离别真是痛啊，我怎么现在才知道，不管你去了哪里，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我都不放心你。可是，你放心我吧，我会好好地过生活。

那么小的告别厅，那么近的距离，可是每一步都有千斤石压在脚上，一个玻璃隔挡，就轻易隔开了两个世界。

以后每每听到什么人离开，张久久都会想起那个场景，谁说时间是治愈痛楚的良药？有时候，它是清醒剂，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人们，别离无药可医。

多半痛都能让人清醒，别离也一样。张久久觉得自己因为一些失去正在慢慢成长，她变得宽容，除了苛求自己之外，对别人不再苛求。变得佛系，相信聚散终有时的缘分，不联系是一种友好的别离，至少大家还都在同一个地球上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联不联系是小事，过得好就可以，毕竟天底下真的没有不散的筵席。

天空倒是永恒存在的，但真的一无所有，可真的又实实在在给我安慰。张久久这样想着，就想起王菲的歌，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