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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其实都很偏心(2)

如果说,冬是静默而智慧的长者;那么,春就是聪明而好动的少年。他需要跑起来,跳起来,喊起来,即使是晚睡,也是手脚挥动的,嘴里含含糊糊的不老实。

村庄的热闹总是风风火火的。正是“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猫冬的农人,身体和神志都渴望一场赛事般的赶赴和抖擞。村头总是响起邻居们问候交流的呼喊声,机械隆隆地来往运输着等着下地的种子,男人们肩上扛着,脑袋顶着,左右手提着,一溜小跑着,大地都被踩得咚咚响。孩子们高声相邀打闹声,声声都有那么一股子激奋、急切和亲善。春天才开始,他们铆足了精神,要起好这个头儿。

这时节的村庄,其实是属于孩子们的。大人们起早贪黑忙于春耕。孩子们流连于家和学校之间,身上多少担负着理家的责任:喂鸡赶鸭,烧水热饭。然而,脱掉捂了一冬的厚棉衣,他们连跑带跳的,一身轻松,嘴里也不闲着,一路断断续续地哼着曲上下学:小鸟儿在前边带路,风儿吹向我们……春的富饶总是娇惯着他们,见到榆树钱,一定要撸一把,吹都不吹就塞进嘴里;遇上依依扬柳,一定要撇下枝条,老练地旋扭着,直到韧皮松动,才抽动枝条,再取所需长短掐断两头,这样一个最牛的叫叫就做成了。得意地夹在双唇间,鼓起腮,运足气,听到自己的“匠心制作”发出“吱吱吱”的叫声,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一溜烟地跑回家里,放在桌上的不只是作业本,一定还有各色叫不上名字的花啊草的,以及各种形状的杨柳手工制作物件。柳树帽子一定是要有的。其实,每个春天,孩子们都要带着欣喜重复制作这种头盗头饰。流恋杨柳,是每个北国孩童成长中的温柔记忆。或许是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真切地摸到春,闻到春,亲到春吧。

挖野菜,是农家妇女和孩童们在春天里绝不会漏掉的一场与大地的亲近。这般亲近,有别于农务缠身的背负和担承;紧张和繁重。它是接收馈赠的喜悦和感动;是撷取的乐趣和探索;是农务之外的享乐和放逐;她们猫着腰,唠着嗑,边挖边拾掇,一蹲下去就是大半天。孩子们倒是贪心,一会儿呼着这里老鼻子啦(多到没法估计),美丽心情,一会儿喊着哪里老鼻子啦。与其说他们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骄傲,倒不如说他们是被大自然的赠予震撼着,娇宠着,鼓动着。他们哪里还安静得下来呢,小马驹一样地在原野上奔跑跳跃。母亲们总会嗔怪地喊道:“没个正形。”

野味里蒲公英、小谷菜、线菜、蕨菜和四叶菜等等是最早出现的。蕨类和四叶菜多生于山川河谷地域。——整个春天,野味占据大半个厨房,富裕地供养着农家饭桌。在东北乡村,蒲公英有一个很慈爱的名字,叫婆婆丁;小谷菜在东三省有叫野蒜苗,有叫小根菜。它们总是泼辣的成片成片地生长着,很少耍单。它们生来早,老去也快,农家女人得趁早挖取。等到婆婆丁打了花骨朵,再挖,入口总是粗糙的。那微苦略香的口感就缺少一种纯正的清新。入春,农家饭桌上再丰盛,没有一大盘婆婆丁,那是不完美的也是极大的扫兴。碧翠娇嫩的婆婆丁伴着小谷菜,佐着农家自酿的喷香的豆瓣酱,那叫一个丰盛。

蒲公英的药用价值很高。比如针对清热解毒、利尿散结、结膜炎、胃炎等等都有疗效。但是,农家人祖祖辈辈坚信一条,春来吃婆婆丁,败火。猫冬几个月,终于可以撕扯糊窗的纸条,可以停止烧了一冬的锅炉,他们需要除除猫了一冬积蓄在身体里的火气,以求一年的神清气爽。

武汉笔友张荣贵有几次跟我聊东北。说旧年去东北老友家做客,第一顿饭端上桌,几乎全是生菜,一下把他懵得无法下筷子。我听了大笑,告诉他,你是被当做尊贵客人对待呢。在东北,初春蘸酱菜都是很紧俏呢。当野味没长出来,蘸酱菜要么是自家温棚的产物,要么是市场上高价买来的需要保温的娇气菜。即便是野地里挖来的,也是主妇一棵棵挖出来,又一棵棵拾掇出来的。你说你的待遇高不高?张荣贵听了,乐得有些花枝乱颤了。

婆婆丁的叫法是蒲公英的别名之一。它还有两个别名:黄花地丁和华花郎,属于多年生草本菊科。难怪蒲公英的黄色花蕾,有菊花的特质呢,一丝一丝的,澄黄澄黄的,把人的心都照亮了,简直是菊花的缩小版。等到生成结籽的小绒球,孩子们就又有玩艺了。总是鼓腮吹得满街都是,毛绒绒的小伞有的超过村庄,在春风里翻山越岭,开始了再次生命的轮回和修炼,整个村庄因此蒙上了童话般的色调,孩子们大呼小叫地追赶着。

武汉仲春时节,江滩上也常有妇孺挖野菜。什么野芹菜、木心菜、鱼腥草等等。每当遇见,再忙,我都会停下来搭讪。她们很友好,向我介绍野菜种种的好处,我总是耐心地听她们聊野菜。其实,是守望她们挖野菜的那份闲适和喜悦的”心情”。或许是守望和贪恋记忆里的温馨更为准确。

有一次,我路过一家炒货店。男人风霜的面容干红,守着轰轰作响的转动的机械;女人靠近马路牙,坐在一只马扎上,束着有些凌乱的马尾,低头拾掇一只塑料袋装的翠绿的野芹菜。她灵活地运用拇指和食指,细致地掐去老根,再掐掉老叶,只取尖部新绿的一段。然后,整齐地码放在筲箕里。摆放得那样齐整,仿佛是待售的商品。我情不自禁地停下来,看她拾掇。她抬起头冲我笑,接着悠然而友善地介绍给我这种菜的烹饪种类。我认真而谦虚地听着。其实,我不止是喜欢这种野味,我更多的是欣赏她做活的专注和细致。她干活有绣花的作派,沉稳而专注,细致得让人感觉岁月停止了流淌,她让我享受到极致的安宁和详和,以及生活在简陋之处,一个女人的雅致和温柔。

这样看来,我其实是喜欢看这里挖野菜的景像,真的有一盘野菜放在我面前,我可能吃得也不那么坦然。我们只有吃故乡的野菜,心,才是喜悦而舒畅的。这样说吧,吃别人的菜和吃母亲做的菜,感觉和味觉都是不一样的。大地之于我们,也有亲妈和养母之别的。养母再好,一遇到亲母的血脉磁性,就发生了控制不住的倾向。

如此,在故乡的问题是,我们都是偏心人。谁也别跟谁较劲,这个劲较得没有意义,也是较不起的。就跟你深爱一个人似的,其次的追求者就知趣些,吃醋倒显得你没有智慧,没有气度了。

这些年,小侄女总是四季里常发家常和农事的小视频。如果连接起来,也可以成为外人了解东北风土人情的诗经了。我就是被这些视频撩拨得思乡望乡难耐至极。

那天,在视频里看到刚刚换上春装的母亲,拄着拐棍,在马路上孩子似的东张西望。她知道被拍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马上被无辜的”开心”替代了。她将拐棍向上指了指,大概是说燕子来了。最后,见她停在一棵柳树下,把拐棍靠在怀里,笨拙地伸手撇下一条柳枝,然后,把玩着。小侄女话外音补充:“奶奶做叫叫呢。”

是的,母亲在做杨柳叫叫呢。她青筋隆起的双手,努力地扭转着润滑的柳树皮,试图抽出枝条……她的专注和兴趣跟个孩子似的。不对,就是一个孩子。就是当年孩提时的我,孩提时的你,孩提时的他。这个把一辈子的分分秒秒都交待给子女的母亲,终于可以凭兴趣停下来玩一下,玩一下,然而……我倏然感觉胸口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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