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王坪(2)
石头铺成狭长蛇形街道,千千万万人踩过,细细磨成高低不平的石板儿。两旁高高低低林立木板墙青瓦房,古朴简单。街道中段多了砖墙混凝土结构的二层楼,公社和供销社在其中,街道散落几家茶馆、饭馆,还有众多的小摊,每逢赶场天如雨后蘑菇冒了出来。农村大嫂大妈用手帕或塑料提包或箩筐背篼装土产鸡蛋蔬菜上街来卖,再买盐酱油醋回。小屁孩赶场天去街上纯粹凑热闹,嘻嘻哈哈的隔着人群你找我我找你,找到聚在一起从上场走到下场,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年轻人多了些内容,有的相亲有的赶场天去遇自己心仪又不敢表白的那个人,女孩子,大多穿上自己最美的衣衫去和姐妹显摆臭美。老年人上街大多泡茶馆看戏,那时还没有打工潮,人大多被圈在小地方,一到赶场天,就如春草牛毛一样多从四面八方往街上涌,街道和每个小巷都塞满了人,挤着吼着乐此不疲。
王坪的小吃,谈不上出名,板鸭、油条、油饺、鸭儿粑、泡粑、馒头、卤鸭脚板、干拌牛肉、鸭肠、麦芽糖、豆花饭、粉蒸肉等等都很普通。但多年后吃厌山珍海味,却老是梦到谭幺娃馆子油条油饺干拌鸭肠,虽再也想不起那时油条的滋味,仍记得放学后饥肠辘辘跑去买吃的开心。下场口桥旁有个凉粉摊,利索干净的张家妇人赶场天都会出摊,麻麻辣辣酸酸的特别好味。吃遍王坪凉糕摊,都没有自家老妈做的美味,妈手艺加上哥哥们有才,把做好的凉糕放在泉眼里冰着,吃时捞出来用竹刀划成小块,放点水糖,大夏天冰冰甜甜透心凉,说不出的美味。每次梦到王坪小吃醒来都无限惆怅,不知是为了失去的好胃口,还是再也回不去小时候? 下场刘会家的小零嘴品种也很全,小时候在她家蹭过饭,她家妈妈炒的过河菜很香。从小也不是一个吃货,但好像街上女生家都去吃过饭,上场的徐*凤(全名记不得了),粮站的,伙食很好,天井里还种了很多花,倒挂金钟就在她家认识的,还有书本上读过的茉莉。毛三教(真名记不得了),很泼辣和大个的女生,爸爸是当地有名的法官,她陪奶奶住,饭菜都是奶奶做。还有温厚的李思会,小学就一起,整整9年同学,记得初三和她逃课去看电影。最要好要算下场的文艺了,白嫩文静高挑学习很好的她,不知为何和我这个班里小矮个成了好朋友,去她家最多。记忆最深的是和她一起在街后小河沟玩,摔水里了到她家换衣服,幸好那时河水还不脏。小学毕业她送了我一张咖啡色上有一大朵绿花的手绢,两人牵在一起拍的照片就像老师和学生。可惜她考入了重点初中,而后的交集越来越少。上回聊天说起小学那个会跳舞可爱的唐红丢下两孩撒手人寰,还一起叹人世无常。那帮同学中,可能文艺最幸福的吧,人生平顺,漂亮的儿子不错的老公有份对于女人来说较好的职业——中学老师。 初中时候,赶场天陪我溜达最多的是三宝,手拉着手每个摊前流连。女孩有很多悄悄话,也有很多小玩意可买,鞋子,纱巾,发饰,香香。。。。。。那时高矮差不多,珠圆玉润的像双胞胎,脖子还都喜欢挂一个用各色毛线编织的钥匙串。不是用来开门的,用来装饰还有保护自己的。 后来三宝出外打工了,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也都出去了。大宝不知从哪里跳出来陪我赶场,人潮里一起挤来挤去,站在粮站后树荫里废话,分享各自见闻,他学校的我学校的,还有喜欢的诗词。每次分手,大宝都很有礼貌的把我送到下场路口,很多年都误会大宝和三宝家在一个方向。各自回到学校后也不忘写信废话,乐此不疲十分投契。没担心别人会怎样议论,也没有产生爱的火花,很多年过去了,还热络的保有彼此,没整出什么流言。一直觉得,大宝给的友情就是一个神迹。 在此,祝所有王坪同学都平安幸福快乐。
米市庙电影院
米市庙,阿公最喜欢光顾,里面常演川剧,其次才是茶馆。阿公是旧式读书人,会写毛笔字会英文会油画,历史变迁让他解放后一直住乡下,为人低调,逃过了无数政治批斗。小时候以为他也是一介农民,不同的是他有一双年代久远的黑色皮鞋;还有喜欢看戏喝茶的习惯,再苦再穷的日子也保留了这个嗜好;老人家干净整洁修长的外表,白面鼻子高挺清瘦,博学能讲很多故事,最多的还是水浒、西游、三国。和别的男人封建思想也不同,喜欢女孩。我曾问老爸:“阿公阿婆最喜欢那个小孩?”老爸不假思索脱口道:“当然是你嬢嬢了!”阿公每回看了新戏,到家都会给我们讲,眉飞色舞时还会唱上几句。俺老妈虽然不识字,但很尊重有文化的人,阿公在讲故事的时候,老妈都不会打断让我们干活。二哥有个很要好很会画孙悟空的同学也住米市庙里,晚上如果放电影总早早躲进去不买票蹭电影看。后来修了电影院,家里亲戚美嬢嬢又是收票的,小猴子不用买票,哧溜就跑进去了。妈妈是个很过硬的人,带我们去看电影都买好票,小孩也买,说这样不让美嬢嬢为难。 电影院与米市庙算公社文化活动的场所吧,不同的,一个是露天一个是室内。 记得电影院那蔚为壮观的木凳子,很硬。不过大多数人很怪,喜欢站在上面不喜欢坐着看,体力无限好的样子。对那里最深的影像: 小学老代表学校去给参军的人戴大红花,从小比同龄人个矮很多,参军的哥哥得弯腰将就我高度; 初中那年,学校在电影院举办唱歌比赛。唐晓丽《红叶红了的时候》东宝《故乡的云》三宝的《三月三》,聂萍唱的什么就忘了;一场如火如荼的歌唱比赛,现在还想得起唐晓丽绕梁三日的歌声,东宝也不错,还留了个费翔发型,很帅的样子。 出外求学后,假期大宝回家参加公社各村春节汇演,俺乖乖地坐在下面当观众看他跳舞唱歌。大宝那时初具花样美男的样子,奇怪为何对他没有色心?现在才知道那是老天爱我,让大宝给我当一辈子好友滴。男女之间,沾爱情那玩意不好,结婚了会审美疲劳,相爱了分开大多陌路,情感美文,怎碰都死翘翘。同去的小妹说:“五姐,你的好朋友怎都能跳会唱的,你咋不参加呢?”小妹从小喜欢当偶尾巴,心目中我总是很厉害的样子,觉得什么都会。可惜,长大后上台除了讲话,别的一律手足无措。更搞笑的事,小妹那时看东宝特别顺眼,于是成了她心目中的不二“五姐哥”人选,在三中自觉主动盯梢,估计那时若看到那个女生和东宝要好,傻小妹肯定会冲出去反对。一次看东宝跳舞后回来抱怨:“五姐,你管管他,地上那么脏,跳舞还在地上滚,弄的稀煩,让他爱点干净。”一副打小报告的样子,笑晕。她哪知道,也有她英明神武的五姐不敢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