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树下,思绪飞扬
如今村里七八十岁的老人依然能够清楚地记得他们儿时在村旁的广济寺里上学的情形。
那时的广济寺里只有一个年老的和尚,香火稀少;寺里的热闹是在这里上学读书的孩子们带来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寺里的两间禅房就成了村里的学堂。学堂里读书的学生,最多的时候也就二三十个人。教书的是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先生,他常常被孩子们的顽皮淘气气得白胡子乱颤。
学生们一见到老先生端起长长的烟袋点上火,就知道他们可以休息了。不待招呼,大家一哄而出,像小鸟一样飞出了学堂。
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学堂旁边的那棵大树上爬上爬下。
那是一棵银杏树,村民都叫它“白果树”。它古老,即使是七八十年前的七八十岁的老人们,也说他们从小就记得这是一棵十里八乡都少见的大树;它粗大,树干要七八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它茂盛,整个广济寺都在它的荫庇之下!
孩子们扒着树干上胡乱生长的大大小小的突起,蹬着树干上遍布的深深浅浅的坑洼,爬起树来像猴子一样敏捷。他们有时爬到一些细小的枝条上掏鸟窝,有时比赛看谁爬得最高,有时在大树的枝丫上眯起眼睛休息,享受着从枝叶间吹来的清风,有时候就在大树上捉迷藏······
这棵古老的银杏树,承载着一代又一代村民的童年记忆。
解放后,老和尚走了,有人说他云游去了,有人说他还俗了,总之是不知所终。后来村里新盖了学校,广济寺的那几间房子也逐渐破败、颓圮,能用的砖头和木料也被人拉走了,寺院所在的地方也被改造成了耕地。广济寺终于被时代的风雨给冲蚀、摧毁了,只能像传说一样存在于人们的嘴上和心里。
只有那棵老树还在!
可能是因为它太粗大了,刀、斧、锯子在它面前已显得无能为力;也可能因为它太古老了,按照村民的说法,“老树成精”,人们已不敢再砍伐它了。它逃过了劫难,孤独地矗立在旷野中,冷眼观望着世间风云的变幻。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银杏树下的那一大片土地却没人愿意要,因为在树阴下种的庄稼长势差,收获少。村民们一商量,那片土地干脆不分了,任其荒芜。从此,在春夏秋三季,这里成了牛羊的领地;而在冬天,这里依然是孩子们的乐园。
树下的人由少而壮,由壮而老,而古老的银杏树依然故我,岁月没有夺去它的生机,反而使它更加华茂!
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商品经济的大潮席卷全国,社会”生活”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着巨变。先前没见过的东西出现了,先前罕见的东西也日益常见了。银杏原来一直被认为是药材,人们只是在抓中药时才见过,可是村里个别经常外出、见多识广的人说,城里宾馆的餐桌上有一道菜叫“银杏蒸南瓜”,平时拿来喂猪的南瓜,加上几粒银杏,就那么一蒸,那价钱就贵得吓人。
人们这时才突然想到,村头上这棵古老而巨大的银杏树为什么一直没有结过果呢?有人说这是一棵“公树”,“公树”不结果;有人说人们可能压根儿就叫错了名字,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银杏树;还有人甚至提议,它既然不能产生经济效益,干脆砍掉算了。在一两年的时间里,银杏树成了村民关注和议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