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相守护

早晨上班，途经西城墙。刚刚经历了一场春寒的侵袭，城墙上几株高大的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去了黑色的外衣，绽出了一片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嫩绿的叶子。给这个善变的春天悄然间增添了一片新绿。

初升的朝阳从东方斜斜地照过来，斑斑驳驳的金色阳光落在新生发的槐树叶上，风吹过来，像一只只穿着黄金甲的小蝌蚪游来游去，一闪一闪地映着我的双眼。伸出手，搭在眼睛上，抬起头，却看见整个树冠被人为拉断了很多的枝枝叉叉。参差嶙峋的断面露出原木的本色，竟寻不见一个完整的树枝来。尽管如此，那残枝断干上，依然长满了令人心动的新绿。

城墙路下，一堆堆新坟前残留着灰烬，年年被烈火焚烧，年年却烧不尽的小草依旧没有忘记与春天的誓约，在这个生命萌发的季节如期焕发着生机。这棵棵顽强的槐树，老而不僵，也在年年的摧折中，依旧孜孜不倦地给这个料峭的春天带来令人向上的力量。

再次抬起头，看着在朝阳的光芒中欣欣然的槐树，不经然间又发现了一个让我为之心动的秘密，古老的槐树，一夜之间竟然绽出了一簇簇小小的、嫩嫩的花苞。而昨天我走在这里，还没有发现。

我停下脚步，换了个角度站立，避开阳光，抬头看着虬曲苍劲的槐树枝上，一道道岁月的刀痕深深地嵌进树干里。循着道道刀痕，在拦腰被拉断的断枝底部，又新发出了一枝枝新枝，枝头，一簇又一簇的槐花花蕾，浅浅地，柔柔地，在春风中摇摇曳曳。多像一个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在母亲粗糙而又温柔的手掌中，眯缝着眼，甜甜地睡着！

我静静地站立在城墙上，身边不时疾驰而过一辆辆汽车，刺耳的车鸣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我飘然的思绪。我被这样一种沧桑与生机的和谐并存所震撼，被这样一种斑驳与纤嫩的久别重逢而感动，被这样一种古老与新生的邂逅相遇深深为之惊叹。

但是，震撼、感动和惊叹之余，看着半空中一截截突兀的断枝，一个个残败的树冠，却又有一种被人用槐刺生生扎入心脏一般的痛，让我无以言说。天依旧很蓝，风会越来越暖，树依旧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长满绿叶，生命依旧会在不断地摧折中寻找着再生的切口。可是这高大而又古老的树依旧会有人攀折，那树上粉嫩香甜的槐花，依旧会在未来的几日里被贪婪无度的人从枝头摘下，到厨房，端上餐桌，大快朵颐。

由此细想，似乎所有的毁损与破坏，都源于人类的贪婪和欲望！

其实我脚下所谓的西城墙，只是被称为西城墙路而已。虽然已经进城工作近二十年，而我却从未亲眼看到过古西城墙的遗踪。起初我以为，大抵是因为我的懒，因为我素来没有去寻根究底的习惯。事实绝非如此。

不久前，我在网上搜罗到一篇文章。几年前，阜阳籍作家梁如云先生在《流年碎影老北关》一文中写过一段文字，“望见平遥古城墙，就会历历再现阜阳的西城墙，一层层的大砖垒成的偌大的墙体，苔藓斑斓，透出厚重的历史沧桑和残留的古城痕迹，却在人们的眼皮底下被扒光搬尽。”原来，古老的颍州城西城墙，早已经“在人们的眼皮底下被扒光搬尽。”所以近二十年来我才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城墙。

我便给了自己一个自我辩解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我的懒，事实是古老的西城墙已经被人挖去，我脚下的，只是路边高高树立的交通指示牌上标识的西城墙路，而已。